万年石器,人间气息——踏访水洞沟远古人类文化遗址

   2011-07-04 1164

  水洞沟是我国最早发掘的旧石器时代遗址之一,1988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被誉为“中国史前考古的发祥地”。蕴藏着丰富而珍贵的史前资料,被列为国家“十一五”文物保护规划重大遗址之一。它向人们展示了距今3万年前古人类的生存画卷,是迄今为止我国在黄河流域唯一经过正式发掘的旧石器时代遗址。

  夏日清晨的阳光落在水洞沟那片荒滩上,是一地的温暖。带着金色粉末的沙粒快乐地跳动在鞋尖上,沟底那一条清流边上的绿草随即变得可人了起来。走过这样的一片土地,谁能想到3万年前生活在这里的人类是个什么样的呢?一时间,我们都找不到描述它的最好语言.沉默着向前,努力地想要从这片土地上找到些什么,但它却比我们更无言。

  无言的土地生长着万物,却又极力地掩埋着它的过去。在河沟旁边的一个黄土台面前,我们停了下来,讲解员告诉我们它是水洞沟遗址首次挖掘现场的剖面,我们看到壁立的黄土层的中间部位夹杂着一条细沙状的东西,很分明地将土层分为上部和下部。讲解员又说,土层上部出土的石器是新石器,而下部出土的则是旧石器。面对这样的一道“土坎”儿,我们忽然觉得,那些被考古学家挖掘出并放置在水洞沟遗址文化陈列室里的新旧石器,离我们其实是非常遥远的,遥远得只剩下了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概念。

  两万多年前,一群远古人顶着凛冽的西伯利亚寒风,艰难地跋涉在鄂尔多斯黄沙漠漠的旷野上,他们是一支由男女老少组成的队伍,随身携带着猎人的专用工具、武器、帐篷和火种。当他们翻上一道起伏的山梁来到一处今天叫做水洞沟的地方时,眼前出现了一片水草丰盛的湖泊,远处草原上隐约可见成群奔跑的野马、野驴和羚羊。显然,这是一处诱人的地方。于是,他们放下行装,就地宿营,开始书写生活的新篇章。

  这是中国科学院院士、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刘东生先生对水洞沟人生活的生动描述,他把我们带到了远古,在地球发生轰鸣剧变的遥远过去,时间不能用生命的长短来衡量。人们常常用一个生动的词汇来形容远古人的生活场景——茹毛饮血——用它来描写原始人不会用火,连毛带血地生吃禽兽的生活。其实,在水洞沟生活的原始人不但能够用火取暖,还会将捕猎到的肉类动物剥皮后在火上烤食。

  在月朗星稀的夜晚,猎人结束了一天轰轰烈烈的围猎活动,坐在火边享受丰盛的晚餐。当他们吃得高兴时,年轻人便挂上用鸵鸟蛋皮制成的圆形穿孔项饰和耳饰,跳起欢快的舞蹈。

  这一幕幕生动的画面是通过什么还原的呢?它就是将水洞沟文化从一层层坚实的黄土中剥离出来的金钥匙——石器。

  从资料上看,这些年来,考古工作者经过5次考古发掘,在水洞沟出土了3万多件石器和67件古动物化石。其中构成水洞沟文化基础的一些石制品、工具及石器制作修理技术,可以和欧洲、西亚、北非的莫斯特、奥瑞纳时期人类栖居地的石器相媲美。尤其是出土的大量勒瓦娄哇石核,与欧洲相当古老的奥瑞纳文化形状接近。对这种地区相隔遥远、文化雷同的现象,外国著名考古专家认为是人类“大距离迁徙的同化影响”。

  不管怎样说,当我们以今人的眼光去衡量古人的一些事,就会把它们说得很是轻松。事实上,这种文化雷同现象的背后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大迁徙的话,我认定了这种迁徙一定是无意识的——因为即便是今天,也不会有一群人会有意识地进行一次这么漫长的迁徙。太辛苦了啊!

  记得,在我们做这次报道选题策划时,我写的这篇文章被定名为《水洞沟神话》,从那会儿起我就在想,再神的神话也是由人创造的。而水洞沟人在逐水草而居的漫无意识里创造出的这种“迁徙神话”,在我面对水洞沟考古挖掘出的黄土层面时,依然深深地震慑着我。这样一来,水洞沟便离我近了。

  我开始想:在人类漫长的所谓“进化”年代里,我们丢掉了多少东西?而丢掉的这些东西让我们和它不再有亲近的空间?比方说石头这种现在被我们称为冰冷和坚硬的东西,但有谁知道它们和水洞沟人的亲密无间?而若我们认知并且找到这种空间时,也许,我们会比现在文明和进步得多得多。

  2007年,在对水洞沟考古发掘中,出土的文物除石制品、动物碎骨和用火遗迹外,这次发掘尤其重要的是还出土了近百枚精美的环状装饰品。装饰品以鸵鸟蛋皮、骨片为原料,圆形,其外径一般在8毫米左右,用琢制和磨制结合的方法做成,中间钻小孔,孔径一般在2—3毫米,个别的有4毫米,有的表面还被矿物质颜料染过色。完整、残缺、成品、半成品各种类型都有发现。这些装饰品小巧、规范,为目前中国发现的旧石器时代同类遗物中制作最为精美者,极大地丰富了水洞沟文化的内涵,为研究当时人类的生产力水平、行为模式和审美能力提供了重要的信息。专家说,水洞沟遗址所代表的文化,在阐述区域性石器技术传统的成因、远古文化的发掘和变异,以及晚更新世人类在东北亚的迁移、扩散和交流占有重要地位,对3万多年前东西文化的比较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就在2007年的夏天,一家科研单位在水洞沟遗址进行了一次考古实验,参加实验的有博士也有硕士。他们在水洞沟辽阔的台地上,迎着炙烤大地的阳光,把仿古的石器敲得“嘭嘭”直响。他们的“任务”是要把一只羊用石器宰了,再用钻木取火的方式“学习”古人用烧烤的羊肉充饥。博士和硕士们根据石器上石叶的形状,对多种石器进行了分类,并将它们一一排上用场——去肉、剥皮、肢解。但不尽人意的是,他们用竹子和线绳做成弓,用弓拉动木棍,让木棍在一块木头上旋转。木棍下的木头被钻得发黑、冒烟,他们赶快放上干草、木屑。可是木块一次又一次被钻得冒烟,木屑就是点不着!因而,他们也未能点燃水洞沟人曾经点得很旺的那堆篝火,更别说用石器将烧烤好的羊肉分成块儿,美餐一顿了。

  这仿佛是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事实是,这正印证了今天一些人常说的那句老话——“文明的退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类的可悲,但我从中的确看到了我们与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今天,离我们越来越远的何止是石器?

  “长城脚下水洞沟,一泓清泉入黄流。涯前断壁观古址,石器文化遗千秋。山岭遍是沙丘布,鸦鹊羊群埠上走。若非地下藏物证,焉知史前山河秀。”在今人写下的这首诗里,我们走过水洞沟,从两万多年前的史前社会走到了明朝的长城边,望着长城之外的荒漠,我忽然地就想,那么漫长的岁月是怎样在今天让我们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走过的?

  大地无言,却承载着人类生生不息的爱,水洞沟人虽说已经神秘地走远了、消失了,但他们曾经生活过的这片土地却依然在顽强地存活着,并记录着那一个个被今人已经破解或者正在破解甚至永远也都不能破解的秘密。

  在中国的文化里有“三皇五帝”之说,三皇者为伏羲、神农、女娲,就这三者谁先谁后的问题,有人提出了一个饶有趣味的说法:女娲本来是在最前头的,因为她是母系社会阶段的典型图腾,而后来居上的伏羲、神农恰是母权让位于父权的写照。学者认为,水洞沟文化当属女娲的时代,但水洞沟人最后去了哪儿?只能让人们去猜想了——

  灾难突然降临了,连绵的暴雨使湖水上涨,惊慌的水洞沟人来不及拿走工具,就匆匆地离开了,后来,湖水和河流淤积的泥沙把这里的一切深深地埋了下来……

  猜想只能是猜想,猜想永远都是猜想,唯有水洞沟人走了是一成不变的事实。

  记得,在水洞沟文化陈列室里,我曾经看到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铜钱状的器物,讲解员告诉我那是水洞沟人男女恋爱时,男性送给女性的定情礼物,而女性送给男性的则是一种类似犀牛角样的东西。那远古时期的精致礼物让我们赞叹不已,它们大约都是一些石器或者骨器,而它们背后的朴素真诚的情感,带给我们的是惊叹甚至震憾。

  水洞沟人走了,但他们的爱还在,定情礼物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个上午,我们就走过了数万年。万年的石器,在我们走过水洞沟的那个上午,流淌出的不仅仅是人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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